除了前世電視上放出來的優美舞姿，柳寧就只在金鳳樓裏見過古代女子跳舞，其實在這個封建保守的年代，要見到古代女子跳舞的話除了煙花柳巷就真的很難見到了，跳舞在世人眼裏多是女子挑逗引誘男子的行為，故而雖然世家千金多少習舞卻從未在外人面前跳過，大多也是為了培養內涵氣質，說起來總歸也是琴棋書畫，聲樂舞蹈樣樣皆通。

所以，這還算的上柳寧第一次見識真正的閨閣之內貴女之間的舞蹈，不同於金鳳樓裏姑娘們的花枝招展，多為勾引男子之用，魏錦茹舉手投足之間更似化身進了音樂舞蹈之中，恍若花中仙子，水袖甩將開來，似有無數花瓣飄蕩而下，正是應了：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一曲結束，舞姿的婀娜卻依舊恍若眼前，縱使玉笙夫人都有些迷了眼，雙眸泛紅，就連魏錦茹舞畢的結束詞都沒聽著，還是二夫人暗自戳了戳她。

“你，你這是……”

魏錦茹也裝著難過點頭道：“母親，正是姐姐教於女兒的若森禪舞。”

柳寧隱約猜到了什麽，難怪總覺得她跳這個舞怎麽看都覺得別扭，不是動作上的不自然，相反魏錦茹舞姿很美動作也相當嫻熟，只是卻少了一種與之真正融為一體的氣息，縱使她再努力，也只能讓柳寧這個門外漢覺得似乎是要將自己化成背景，終究只是似乎，卻止步登堂不達入室。

“誰讓你跳這個的？”就在柳寧遐想的時候，卻不想玉笙夫人竟然是大發雷霆，比之先前還要憤怒，甚至站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一章在桌上，“誰給你的膽子敢跳這個？誰允許了？”

也不知是不是柳寧錯覺，她覺得玉笙夫人渾身都在顫抖。

玉笙夫人一連串的反問讓場間的氣氛冰凍到了極點，誰也不敢率先說話，魏錦茹顯然沒料到會這樣，嚇得嘴唇都是發白了，失語地楞在原地一臉驚恐：“母，母親？”

“閉嘴，我不是你的母親，你不過是那卑賤的賤妾費盡心思勾引老爺產生的意外而已，無恥的來源註定了你卑賤下流的人生，費盡心機最後都不過是偷來的罷了。”

玉笙夫人橫眉豎眼，即便是罵人，卻也顯得這樣雍容華貴，就好像魏錦茹就是該藏在地下水道裏過街老鼠，渾身都充滿了骯臟，柳寧砸吧了一下嘴，但想到小樓裏的一眾姊妹最終只是斂下了睫毛，不管她在安平縣再如何地護短不講理，在上京城，她卻不過是個任人揉捏的螞蟻，她可以為了正義不顧一切，卻不得不為那些姊妹嬸子考慮。

二夫人輕咳了一聲，出來做和事佬：“姐姐，你忘了嗎？這是之前老爺提的。”

“老爺？”玉笙夫人雙眼微瞇，老爺素來不管後院之事，怎麽可能連魏錦茹跳什麽舞都給指定了，況且即便有，她怎麽會不知道，“怎麽可能？老爺何時說過這事？”

瞧玉笙夫人真的不知的樣子，二夫人一楞，沈思片刻後突然想起來那一天玉笙夫人似乎去了城外的波若寺連忙解釋：“姐姐，這一次還真是老爺提議的，偏巧那一日姐姐去了波若寺祈願，故而不得知。是妹妹疏忽忘了此事，還請姐姐見諒。”

既然是老爺提的，那玉笙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臉色上卻過意不去，淡淡地望向魏錦茹：“既然決定了，那就在太後面前好好表現，若是丟了華兒的臉，我饒不過你。”

甩下這句話，玉笙夫人就離開了銀華閣，一並跟著離開的還有二夫人等人，當然她們離開之時都會安慰魏錦茹一番，說一些諸如大夫人在氣頭上，又或者是大夫人思念女兒什麽的陳辭濫調，這些不說魏錦茹心中也明白，又能如何彌補內心傷口了。柳寧望著她，似乎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也是被壓迫被無視，只不過那都是那個“柳寧”所承受的罷了。

魏錦茹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廳裏安靜地讓柳寧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出言說些什麽，她知道魏錦茹不需要她這個外人來安慰，更何況，她是個山間民婦，好意的勸慰只會惹來魏錦茹的憤怒，覺得區區一個草根都可以來同情可憐她，反而會得不了好。

柳寧相信魏錦茹早就有了屬於自己的療傷藥劑，這麽多年下來，玉笙夫人對她的不在意和輕視又何止是今天。

果然，一炷香的時間，魏錦茹紅唇輕叩問柳寧：“哪一件衣服適合？”

柳寧抿了抿唇，當作完全不知方才那回事，走到了一件翠綠色的漢煙衫旁：“姑娘，這一件最是適合了，當然我會按著你方才的需求在今明兩天再做加工，現在姑娘不若試一試，瞧瞧是否有其他需要的改動？”

魏錦茹沒有神情，只是點了一下頭就走到裏屋去了，柳寧小心翼翼地取下衣裳跟著柳文香和翠煙走了進去，待更衣完畢，柳寧都不得不感慨魏錦茹確實漂亮，彎彎柳葉眉，汪汪桃花眼，薄薄櫻桃唇，一顰一笑都耐人尋味，穿上這件仿現代的森系漢煙衫，更是添了一抹常人難以比擬的仙氣，比三姑娘的英氣多了一分婉約，比四姑娘的稚嫩多了一分韻味。

雖然柳寧沒見過魏錦茹的生母，但是想來，應該也是個貌美之人，若是無關身份的話，魏錦茹如今的處境簡直就是要與現在有著天壤之別，也難怪她會不甘，會不願。明明自己哪哪都不比別人差，甚至還有更好，憑什麽自己就要因為不得選擇的出身就受到冷落欺淩輕視，可她不明白，這個世上，人與人生來就是不同。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喊著金湯匙，可有些人窮其一生都在為吃飽穿暖而努力，與他們想必，魏錦茹已經好地太多了。

“這般盯著我作甚？”

柳寧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來輕笑著說：“姑娘真漂亮。”

“漂亮嗎？”魏錦茹自嘲一笑，“又有何用呢？”

“自然有用，女子最在意的不就是這相貌嗎？”柳寧在前世是個美容高級顧問，她知道不管在當世還是若幹年的未來，女子追求美貌的心態永遠不會變，反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魏錦茹苦笑一聲，沒再和柳寧糾纏這個話題，這會兒她的思緒已經不在這些衣服身上了，方才玉笙夫人對她的侮辱，她正在心裏逐漸地將它轉化成動力，這就是她不斷逼迫自己成長的精神肥料。從小到大，不管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還是欺淩，她都不會哭，也不會到生母那裏去鬧，因為她知道，她一鬧，她生母只會更難過，故而她從小就將這些傷口轉化成讓自己優秀的動力，她相信，這一些遲早會變成她報覆魏家的利刃，而如今，便是實現了。

當然這一切也要多虧她那無私的大姐魏錦華。若不是魏錦華，她一個庶女怎麽會有資格學習琴棋書畫，就說這若森禪舞，也是魏錦華獨創並悉心教給她的，而魏錦華最沒讓她失望的就是，在她不斷的耳邊風吹拂下，終是選擇了離開父母親人和一個窮酸書生遠走天涯，不然若是她還在，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你下去吧。”

柳寧點頭應是，只不過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轉頭告訴魏錦茹：“姑娘，民婦建議，除了這件漢煙衫，姑娘還可選這件秀禾服，作為宴盡拜見太後陛下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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